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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除役】

我本來沒想講這件事,前輩提醒我,還是得講一下。想要等到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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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除役】

我本來沒想講這件事,前輩提醒我,還是得講一下。想要等到下週再提,無奈新聞已經出來了。

2016年十月份我正式來香港灣仔光華中心上班,今年年底約滿,我選擇不續約,並很早在今年秋天以公文告知台灣文化部。我沒考慮其他因素,純粹因為寫作和家庭。我父母皆已高齡,我成年以來始終在外流浪生活,搬回香港就是為了靠近他們,可以常常回台北,甚至住下來。駐外身份就像當兵,不能離開駐地,而今也兩年多了,我想我該2j多回家了。而且我必須寫作,這是我的本命,也沒什麼商量的。

這份工作比我想像中更辛苦沈重。一是時局環境,二是光華業務真的非常繁重。2012年文化部成立,原隸屬新聞局的光華中心跟著併入文化部,文化部有真正的業務範圍,工作目標很明確,很多項目可以立即執行,尤其光華中心是唯一外館會自辦活動,像是我們非常引以為傲的「台灣月」,但,人力、資源比起新聞局時代卻只剩三分之一,香港光華中心畢竟目前只是十三個外館之一。

因此,我非常感激我的同事們,三名文化部派來的台灣公務員,本來只會寫報吿和公文,一切從零開始做,從聯繫邀請、幫藝術家辦工作簽證(有的團體高達70人)、媒體宣傳、賣票等藝術行政活,到場內搬椅子、買便當、發傳單等體力活,還要維持正規的辦公室活,像是做會計、當出納、回公文、做採購案、寫結案報告。他們都硬著頭皮撐下來,拿出正港台灣人的精神,在沒有親友陪伴、缺乏訴苦討拍的對象的異鄉,盲目跟著我,像一支黑夜行軍的軍隊默默趕路,不叫苦,不哀嚎,安全抵達目的地。我的兩名香港同事正好在工作上最貼近我的兩個人,他們對我的細心與保護,我終身不會忘記。

這份工作上最大的收穫就是因此親身見到了許多我敬重的藝術家。(我在此以「藝術家」泛稱文學家、視覺藝術家、音樂家、電影導演、演員、舞蹈家等等所有創作人)我過去二十幾年都生活在異地,一人獨自寫作時間很長,我是很多藝術家的讀者、觀眾、粉絲,但從來沒有機會近距離與他們見面,握手,同乘一輛車,遑論坐下來共享一餐飯、甚至聊點彼此的生活。我想,這是我個人珍藏的甜蜜回憶。我同時更感激,他們願意在完全不認識我的情況下,願意接受來自香港的陌生邀約,就搭上飛機,來參加我們的場子,走之前不忘給我們一個擁抱。

因此,要特別謝謝文化部長鄭麗君,她也是在完全不認識我的情況下,只因讀了我的幾本書,輾轉透過中間人介紹,貿然就大膽給了我這份同時能服務台灣、香港(兩個我鍾愛的社會)的美好機會。誠摯謝謝她,以及一路以來的信賴相挺。

當然,我這個幸運的人,香港又再一次厚愛了我。當許多台灣人抱怨香港人的勢利、冷漠,我的香港經驗始終太特殊,我碰到的香港人——連路邊賣涼茶的小販——始終善待我,在無數小地方幫助我、指點我,使我在這座城市生活不那麼顛簸。如果沒有那些香港朋友(即使是後來認識的新朋友)敞開心胸,傾聽我,幫助我,與我討論,協助我們,在地的業務推動不會如此順遂,我的工作不會這麼忙(咦)…….連半夜十二點最後一班公車的那名帥哥司機,我也要謝謝他,長得那麼好看,每晚回家,就算累得半死,上了公車見到他給我一個燦爛如白日的微笑,心神馬上恢復不少,而且他開車如此暴躁瘋狂,原本需要半小時的車程,往往十五分鐘就到家了。

駐地工作是一份良心事業,我也可以宣稱中國打壓,香港氣氛低迷,而什麼都不做,但,我在我能力範圍內盡力,我的同仁們也同樣在砲聲隆隆下,與我手腳並用地匐匍前進。我們拼全力,不問徒勞與否,只因為我們珍惜我們的社會。

那天,我跟一位僑界大老告別,她在掉淚。她說,晴舫,妳知道為什麼我們要做這些事嗎。我問她的答案。她說,因為我們有一位不能說話的母親。我想以此總結我的心情。

最後,依然要再一次謝謝所有陪我走過這段路的舊朋友、新朋友。沒有你們,此刻我心情不會如此平靜。最後,最後,謝天謝地,我終於可以回去專心寫作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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濫情萬歲,流動無罪,永遠的第三人 此頁面為純粹發佈作者動態消息,供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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